第79章
时光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沉沉的,隐隐约约听见身边的人叫唤她的名字。
从清醒到睁开眼,她也花了好一番力气。手刚动了动，便是一阵生疼。
旁边有人喊着：“小心——”
她微微侧过头,她的床边居然站满了人,她妈，傅琢玉,一个不认识的男人,周澹然，还有周太太……怎么这么多人？
她的视线扫到高处吊着的一袋透明液体,透明管道直通而下,她大约明白了过来，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。
她想了很久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，直到看到手上的绷带脑中才冒出了模模糊糊的影像。
时太太脸色苍白，似乎被她吓坏了，蹲下来覆上她的手，“小光，感觉怎么样？有没有哪里痛？”
时光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，微微扯了扯嘴角，说：“妈，我想喝水。”
周太太匆匆忙忙给她倒了杯水递过来，说道：“时光，你真是吓坏我们了，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呢。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？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当心着小宝宝，把身子养好。其他的都不用你来考虑。”
时光一怔。
她一瞬间的晃神之后缓缓的认真的问道：“阿姨……你的意思是我怀孕了？”
“是啊，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。”周太太转过去疑惑地看了一眼周澹然，又回过头来，“你不知道？”
时光愣了一会儿，摇了摇头。
时太太发话：“你们两个怎么回事，怀孕都两个月了，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吗？周澹然不知道情有可原，时光你怎么会不知道？”
“我……我没注意到。”
“所以问你为什么不注意。幸好这次你晕过去了发现了，不然你们是不是准备肚子都大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啊。万一还误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，你们还想不想要这个孩子了……嗳，我这个乌鸦嘴！呸呸呸！”
这时候周澹然站出来：“阿姨，是我没有小心好时光，对不起。”他看向时光，眼中装满了复杂的情绪，好像有欣喜、有心疼，还有一丝……悔意。从他的目光中，时光猜不透他是想要这个孩子，还是不想要。
“医生说了时光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要小孩。你们现在想要怎么办？”时太太终于问出了这个存在于除了时光之外所有人心里，却迟迟不敢说出的问题。
时光又是一怔：“医生说我的身体不适合生小孩？”
时太太忧虑的点了点头：“医生说你体虚多病，低血糖低血压，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流产。这次没有流产是大幸。”
时光低下了头。
怎么会这样？她真的没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，最近事情太多了，再加上她的心情也总是很差，她还以为月事没来是因为她身体不太好导致的失调，根本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。
他们一直都很小心这方面的问题，都暂时并不想要孩子，没想到还是中招了。
她不禁看向了周澹然。
周澹然皱着眉头，似乎正在深思熟虑中，无意中撞上时光的目光，这才开口：“阿姨，你看，我先和时光商量一下可以吗？”
两位太太先退了出去，留下两对男女。
穿着高跟鞋显得高挑的傅琢玉贴在石晋阳的身边，神情严肃地说：“时光，我必须要提醒你，你应该是抑郁症复发了，你要好好考虑要不要这个小孩，我的建议是你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自己的身体，你现在的种种状况都表明你这个小孩来的不适时宜。”
时光对傅琢玉的这一番话并不惊讶，事实上之前她就有隐隐的预感，自己恐怕是又得了抑郁症。
但是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——孩子。
时光问周澹然：“你怎么想？”
周澹然在她床边坐下来，“你想要这个孩子吗？”
时光反问：“你想要吗？”
周澹然叹了口气，说：“我听你的。你是孩子的妈妈，宝宝在你的肚子里，你肯定比谁都心疼他。如果你想要他，那我们就好好保护他。我一直没有告诉你，我在海边买了一套房子，还有很大的花园，我保证你一定会很喜欢。我本来是想再好好装修一下，把家具都放进去了，顺便把手头上的工作好好整理一下，就带你去那里，再跟你求一次婚。只是没想到因为我的疏忽你又生病了。”他微微垂眸，脸上写满了遗憾和悔恨，时光第一次看他这般楚楚可怜、悔不当初的模样，就好像患上抑郁症的人是他似的。
时光不由地抚上他的手，正想说什么，他却将食指抵住嘴唇，示意她不要说话，“听我说完。”
“你愿意生下宝宝的话，那我们出院了之后就住到那边去，我也不去上班了，专心致志的陪着你，可以把你妈妈也接过去一起陪着你。你想和陶醉、傅琢玉聚会的话也没关系，我可以负责接送。”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，抿了抿唇，露出一丝温柔宠溺的笑容。
听着他的话，时光的眼前好像浮现了一幅画面——她大着肚子躺在躺椅上休息，周围一片青葱的绿地，而周澹然在她身边打着电脑，时不时地看向她。
“当然，无论如何都以你的身体和心意为重。你若不想生，那我们就不要这个孩子。反正我们还年轻，以后有的是机会，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傅琢玉这时插了进来：“说的那么好听，你考虑到时光的抑郁症了吗？病情容易反复，你能保证的了时光每天都能保持很好的心态吗？她哪天情绪崩溃了，肚子的孩子怎么办？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，怎么保护的了肚子里的孩子？现在不是生不生的问题，是根本不能生。你若是为了时光和孩子着想，就该让她不要生。因为就算生出来了，这个孩子也不一定是健康完好的。”
她说的都是对的，时光的心情又低落了起来。
“她保护不好没关系，她还有我，我可以保护她们，我是男人，理所应当护我的妻子和孩子周全。”
“呵呵，你真的可以？你可以的话，时光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？”
病房顿时陷入了冰冷沉重的寂静。
过了一会儿，时光深深吸了口气，似乎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，她轻轻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静寂：“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震惊的、不约而同的看向她。
特别是傅琢玉，“时光，你疯了，你听不懂我说话是吗？你不知道你生这个孩子的话会有多危险……”
“肉肉，我决定了。”无比坚定、笃定的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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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出院，周澹然就马不停蹄的收拾了所有的东西，将时光接到了他所说的那个房子。
是很漂亮的带后院花园、游泳池的别墅。周围一片绿幽幽的草坪，占地面积很大。站在楼上遥望，视线便可企及不远处的一片青蓝的、无边无际的海洋和金黄色、在阳光照耀下如金子般的沙滩，最让时光欢喜的是，那道美丽的天际线，就好像她就飞在天边，与遥不可及的天空只有一线之隔。比天更远的地方，还有一座座此起彼伏的山落。
时光觉得这个地方，就是她梦境中的桃花源。虽然没有桃花，虽然经常还会有好多的游客在海边玩耍。但是这里的空气泛着清香，和自然完美贴合，对现在的时光来说，逃离大城市的喧哗和吵闹，能和大自然亲近，简直再好不过。
别墅坐落在Z省的边界，离S市有五个小时的车程。周澹然不敢让时光搭飞机，也不敢让她长时间的坐在车里，特地借了一辆房车。同行的还有两位太太，傅琢玉和陶醉。
陶醉是活宝，开心果。有她在，时光也不怕无聊，很难得的还被她逗笑了。
而傅琢玉则一直护着时光，怕她有什么不妥，没隔一段时间就问她好不好。
时光头一次发觉傅琢玉会这么唠叨，“我还好，如果我不舒服了一定跟你说好不好？”
到了目的地之后，已是中午。吃过午饭之后，大家便让时光睡下。
说实话，被这么多人关心着委实不是很好，有种被强迫的感觉。时光不得不在周澹然布置的新房间里睡下。房间很简单，周澹然说来日方长，她以后可以慢慢装扮成她喜欢的格调。
时光睡下之后，众人便各自娱乐。
傅琢玉摆脱了石晋阳和陶醉，将周澹然拉到了，分明是有什么事情要同他说。
傅琢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：“时光看上去柔柔弱弱话不多很好说话的样子，但其实她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，谁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。我该说的都跟她说了，她下了决心要这个孩子，我也劝不动她。现在唯一能做的，就是把一些我知道的、你不知道的她全部告诉你。作为医生，本来不该将病人的信息透露出去。但是时光更是我的好朋友，而你是时光最爱的男人，时光马上就要嫁你为妻，为了时光，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，为了她的病能更快的好起来，为了你们的关系，我考虑再三，还是决定把她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你。至于要让这件事是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，还是要让时光知道，这在于你。”
“关于时光的最开始，我想我不用说了，你比我清楚的多。时光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了你，你却不喜欢她。当然，这也是人之常情，两情相悦少之甚少，更何况那时候时光长得也不算好看，你资质优越，自然有更好的目标，这不怪你。怪就怪你不喜欢她却还夺走了她的初吻，还差点夺走了她的初夜。时光本来对你是无欲无求的，被你这么一弄才上了心，以为自己有了机会。我一直想问问你，你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？既然你对时光做出了这样的事，那就该对她负责不是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想起那时候的自己，周澹然不禁面露尴尬，脸颊微微红了起来。年轻时候的想法总是奇怪而又肆意，有时候想起来，他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何要做那些傻事，有一个对他很好的女人他视而不见，总是贪图虚荣去追求一些表面光鲜亮丽却不适合他的人，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脸上添金。不喜欢时光偏偏也不肯放过她，希望小跟班还是天天围着他转，看着她的各种反应会觉得特别好玩。但是在别人的面前，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暧昧的事，因为时光那时候那时候实在不算美女。
年少心性浮躁，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，打架上课睡觉谈恋爱，好像坏事做的越多，地位就会更高。负责？十七八岁的少年哪能理解什么叫“负责”？他那时候大概想的都是怎么能追到施涵吧。
“好了，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。你那些九九一猜就能猜出来。总之，在你和你前女友，如果我没记错，是叫施涵吧？和她在一起之后，时光伤心了一阵，下了决心就当没有发生过那些事，和你继续做好朋友。每天看着你和施涵在她旁边哈哈笑笑，其实她是很难受的，只是她不会说出来，因为她不想因此而远离你。说起来，时光真是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。她真的很坚强，是我看到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子之一。这样坚强的女孩子被你弄成这样子也真不容易。后来施涵出国了是吧？然后你也立马想要跟着出国了是吧？时光是想来劝你不要出去的，结果听到了你和你哥们谈话，你哥们问你，你为什么不喜欢她，你说她这么胖，长得跟个男人似的，你还没寂寞空虚到要跟男人谈恋爱，只是看着她可怜，所以平时才逗她玩诸如此类的话。恐怕神仙听了这样的话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吧。时光是个人，有血有肉的人，还是个女人，被你一次次欺骗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，却还得到了你这样的评价，你让她怎么办？她只能逃，离你越远越好。”
“难怪……我当时还很奇怪她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。可是我有说过这些话吗，我都不记得了。”
“你一时无心之说怎么会记得。但是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很重的打击，她把这些都放在了心上，开始减肥，不敢吃肉，只敢吃蔬菜，可是就连蔬菜也是数着根数来吃，米饭每顿只吃一口，忍不了的时候就会想起你说她是胖子，一天天就这样坚持下来。她还开始蓄长发，开始把自己打扮的像一个女人。可是那个时候你却开始筹备出国的事宜，你要出国了。在你出国的那一天，时光第一次去了酒吧，也在那一天，她的命运发生了极大的转折。她开始绝食泡吧，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小太妹，与此同时在酒吧里她碰到了一个叫程旭的男人。当然时光对他一点感情都是没有的，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，她喜欢的还是只有你一。后来她得了厌食症还有轻微的抑郁症，吃什么都吐。再后来有一天她喝多了，第二天发现自己和程旭在一张床上，她那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充满了恶意，她厌恶这个世界，连同她自己。那一天早晨，她经过了建筑工地，然后就发生了事故。如果她父母早些知道她的各种状况，就不会发生这些事。偏偏她瞒父母瞒老师瞒的很好，在学校是乖乖孩，除了不说话之外没有任何异常，等到下课她才会去做这些伤害自己的事。那一天她一夜未归，阿姨才发觉了不对劲，可是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，时光已经进了医院。医生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手术，可是时光意志薄弱，本来是没有什么希望的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，就在手术后三天，所有人都放弃希望的时候，她突然醒了。可是醒了之后的时光身体状况非常不好，抑郁症和厌食症的症状也加剧了。她爸妈没有办法，帮她转到了美国的医院，就这样碰到了颜老师。我也因此得缘认识了时光。颜老师花了整整两年才把时光从濒死边缘拉了回来，后续还治疗了四年，整整六年。后来时光读完了研究生就回了国，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。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她又碰到了你，还又得了抑郁。当然，也不能全怪你。怀孕初期的情绪起伏是很大，她自己没控制好也有一部分原因。不管怎么说，她认定了你，也认定了这个孩子，接下去你要做些什么知道吗？”
周澹然沉默着点了点头。
傅琢玉说：“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责，也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时光，而是希望你正视到自己带给过时光怎么样的伤害，明白了之后能够加倍补偿她，把以前所有的过失都弥补给她，加倍的对她好，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，也要时时刻刻注意她的情绪波动，尽快让她好起来。我看了一下，时光这次的病情并没有那么严重，更像是焦虑症，如果好好照顾她，好起来不会很久。她怀孕了不能服西药，我会跟老师商量一下，给她弄点营养片和中药之类无害的给她吃，以后我也会每个礼拜过来一次帮她治疗，这样可以让她好的快一点。”
“傅琢玉，谢谢。”周澹然加重了后面的两个字，又说，“麻烦你了。”
“我不是为你，我是为了我好朋友和我干女儿。”
“那还是谢谢。”
“你要是想感谢的话，就把对我的谢意加注在时光身上吧。你还真应该谢谢她，她等了你这么多年，却对你几乎没有什么抱怨，对你回来找她她还心存感激，如今连自己的生命安危和身体状况都不顾，义无反顾怀了你的宝宝。你要是再不善待她，上天都会惩罚你的。”
周澹然浅浅的笑：“我知道。所以刚才我已经对上天发了誓，如果这辈子我有二心，或是对时光不好，就请他让我被天打雷劈，或是被汽车撞死，或是生病猝死，总之，不得好死，而且死了之后还得下十八层地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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体谅到时光怀孕和生病的事实，两人先领了证，婚礼只能延后。
但是周家到底是大家族，这样未婚先孕的事情着实不太上台面，再加上不办婚礼，恐怕会引起各种议论。
所以在时光肚子还没有突出的时候，他们抓紧时间，办了个简易的婚礼，请了些关系比较近的亲朋好友。
时光自然是重点保护对象，只穿着婚纱草草的露了一面便作数，因为时光的“神秘”，新郎官被灌了很多，缓了两天才缓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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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琢玉一直觉得时光生的会是女孩儿，可惜没有猜中，B超照出来这一胎不是个女孩儿，而是个男孩儿。
傅琢玉很喜欢女孩儿，所以对时光肚子里孩子的性别颇有微词。
时光无奈地问：“你喜欢女孩儿就自己去生一个，你也不小了，你‘叔叔’这个年纪要小孩都能算是老来得子了，你们还不抓紧啊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