托付

晚宴酉正时分开席,侯府重量级四个男人,老侯爷,许萱海,许萱河,许静瑜全体出席,让这帮家丁倍感荣宠。争着抢着跟七爷从军,想为自己和家人挣个前程,这是每个人私心里小算盘,作为侯府家生奴才,为主子效忠也自是应有之义,从来不需要多嘱咐什么。府里像他们这样走出去奴才也有大几十人了,谁曾经受过这么大重视,得过这么大光彩?

老侯爷坐下时候显然心情十分愉,拦住了近一个家丁跪礼。

“吃顿饭而已,行什么大礼?我今儿算是为你们饯行来,你们是主宾,我是陪客。哈哈。”

徳雅午后让人送了一张大桌子过来,坐21个人显得正好,一点儿也不挤。大圆桌中间位置摆了一盆盛开仙客来,花事正盛,灼灼妖娆美感。

许萱河说,“这花摆这里很托气氛。屋里挺暖和,老七媳妇用足了心思啊。”

蔡嬷嬷算是七房有年纪婆子,这会儿站正堂里服侍,闻声说:“我们七奶奶今儿这间屋子里没少费柴炭,烧了足足一天。本来厢房大小合适,但是奶奶说正堂尊重。”

老侯爷笑了,“我看这四儿心思灵巧,竟比老姑太太都不差,哪里糊涂了。”

许静璋倒不知蔡嬷嬷所说这番计较,笑了一声,“我白天忙,也顾不上她这里,她倒有自己主意,也不知对不对就这么折腾起来了。”

蔡嬷嬷说,“好叫各位家丁兄弟们得知,今天这顿席真真有脸面。老太太刚刚送来老大一只烤鸭给爷们儿们加菜,大太太赏了两坛十年陈德州高粱,等闲舍不得拿出来,说让大家今天晚上欢而醉呢。”

男人们相视而笑。三代媳妇这样默契有一份难得温馨。

老侯爷赞许地说:“这才是大家子应有气象。和睦亲香,齐心协力。”

蔡嬷嬷一面帮着安席,一边笑着说,“我们七奶奶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个大盘鸡,是后压轴才上。七奶奶让我给16个兄弟说,大太太酒好,老太太菜好,大家今晚管吃喝兴。不过好歹留点量,后尝尝她手艺。她心意都菜里呢。”

许静璋眼睛一闪,满脸笑意。

侯爷看见他表情,也笑了,“这是她说还是你教?嘴巴巧得也过分了吧?”

许静璋笑了,“我连说话也教,岂不累死我?”

许萱河说,“不是说没念过书吗?这要念了书还得了?”

老侯爷说,“识字,抄过3遍《女诫》。”

许静璋不愿提起旧事,赶紧端起酒杯说,“不说那些,我们喝酒是正经。让我先敬祖父、父亲和叔叔一杯,老七这一走再不能膝前孝了,请老大人们恕罪。”

老侯爷没动,“这个话今天休提。今儿不是家宴,别忘了,谁才是你客。”

16名家丁齐声说不敢。

老侯爷庄重地说,“什么叫不敢?我小七从今起交给你们了,祸福与共,生死不离,我只愿你们个个好好,为国忠,也一起为自己奔个锦绣前程。这杯酒我先来敬你们。”

十六人逊谢着站起来,恭恭敬敬地喝了老侯爷敬酒,只觉全身热乎乎。这可是侯府至高无上老侯爷啊,居然给他们敬酒了。

许萱河说,“坐下来慢慢吃。酒也慢慢敬,少不得我和哥哥也要轮流敬大家伙一杯。咱别喝急了再早早抬出去几个就扫兴了。”

侯爷说,“一听你就没当过兵。军营里,没受过伤可能有,没杀过人也可能有,没喝醉过一个也找不着。”

屋子里一阵哄笑,紧张气氛一点点地松懈下来。屋子里很暖,酒香越来越浓,半酣之后话语声传出来,让小院中夏夕生出几许感慨。几场战事过后,不知这一屋子大好男儿还能有几个重归这里,再吃她一顿庆功宴?

她满屋声音里寻找许静璋,只有偶尔几句劝酒声,此外就再也没有多话。再是庶出,他也是堂堂侯府公子,从小受教育就是自己高高上,与别人判若云泥,要他从心底里放下身段与这些仆役结交,大约暂时还是做不到吧?

夏夕皱了眉,想了想,返身回屋,把捷哥叫来,如此这边地教了一遍,让他进正堂去说给那些仆役们听。捷哥一听,脸涨得挺红,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。

“没记住?”

“记住了。我不敢说。”

夏夕摸摸他头,怕见人孩子心理还是脆弱,“捷哥儿,你今世是侯府嫡孙,正经八百贵戚公子哥,还想把自己宅家里是不可能。如果你连家里佣人都怕,将来怎么上金銮殿见皇帝?”

丫丫说,“人前说话其实没什么可怕,一旦过了这个坎,再回头看,你就觉得其实是你自己吓自己。”

捷哥直摇头。

“你怕当众说错话惹别人笑对吧?可是你想过吗?你现才4岁,长得这么漂亮,即使说错了,别人也只会觉得你可爱。”夏夕鼓励道,“你再想想,如果你还是不敢,我不勉强你。下次等你积蓄了足够勇气,我们再试试。”

“别等下回了,就这回好了,说什么话都给你教了,你进去背出来就完了嘛。就像小学生被老师留堂背课文一样。小学生当时也怕嘛,背完出来就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