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请休妻

夏夕被吓住了。

乱棍打死?这样就要人一条命么?难怪丫头们提起这家军法治府都神色惊恐。忠勤侯百战名将,又岂会意一个小小幼童生死。

小绿一声惨嚎,眼泪鼻涕抹成一团,茫然四顾之后连滚带爬地扑向徳雅,“五小姐救救我,是四小姐让我撒盐,五小姐你救救我,救救我啊。”

徳雅泪如雨下,“小绿,你是定南侯府出来,你这样对得起我?”

小绿只是拼命挣扎,抓着徳雅衣服不松手,生怕被拖出大厅,“救命救命!小姐救命啊。”

“她让你撒盐你就撒,她要是让你撒砒霜呢?你也要毒死这一屋子人吗?”徳雅用巴掌推搡着小绿小小身子,痛哭失声。

屋里人渐渐围拢过来。不知为何,夏夕偏偏就能清晰地感知到许静璋一举一动。他像是根本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事,自顾自浅酌慢饮。电一般目光扫过时,却是满脸痛恨与不屑。她觉得自己眼睛和脸都像燃烧起来,流泪被这炙热温度烧干了,小绿几双大手撕扯下拼命挣扎哀求,嘶叫得几无人声。小蕊跪一边,抖衣而颤,张着嘴巴激烈地喘气,脸色煞白也不像个活人。

夏夕觉得自己眼睛都红了,视线里整个屋子都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纱幕。她瞪着这两个小小孩子,心里痛得像刀子剁。害人先害己,但是还这么幼小稚嫩,小学生年纪,让她如何能狠下心来看着她们自食其果?不忍心,真不忍心。她大声地抽泣,自己却全然不觉。冲动之下,她跪了下去:“求侯爷开恩,饶了小绿。”

“你可知罪?”声色俱厉男人着实可怕。

夏夕语塞。做人骨气让她不能承认没有罪行,但是抵赖无济于事。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定了她罪。她脑子已经乱了,纠结成一团,一时恨她们俩构陷自己,一时又念着小孩子不能就这么死掉,完全想不到自己同样处危险中。

“侯爷,小绿只是个小小女童。她不懂事,求您饶了她。”

“饶了她?她不懂事,说倒没错。你也不懂事么?你当我忠勤侯府是什么地方?容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里兴风作浪。”

“德闵自苏醒以来,垂首下心,只求侯府能有一席之地容身。万万不肯行差踏错。但是事已至此,百口莫辩。只求侯爷念她们俩年幼,手下超生,饶了她们。”

侯爷眼里流露出杀机,“还狡辩!你真当本侯不敢杀了你么”

夏夕变了脸色。生死悬于一线,她依然做不到为自己哀哀乞求。德闵被人害这么惨,不能死得冤枉,不能死得像一条没脊梁野狗。

她抹了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泪水,颤抖着声音说:“侯爷,德闵不敢狡辩,却也无力洗刷自己。这个指控我只好先背了。但是只是德闵有错,没有罪。小绿同样,有错没有罪。”

许萱河有点意外,看了看他弟弟,大理寺卿许萱海。

夏夕见状忙向许萱海磕头,“小绿命顷刻,求二老爷周全。”

许萱海语气平淡,“说说你道理。”

“如果小绿真是撒了砒霜,那她百死难辞其咎。可是她没有啊,她只是撒了一把盐而已。严重后果也不过是齁了那锅汤,大家不慎喝到嘴里,要么吐掉,要么多喝两杯茶就解了,这就是个错,不是罪啊。这样就要了她一条小命,侯府积善之家,自老侯爷老太太以下无不仁义待人,必不忍心做此悍恶之事。”

许侯爷一声冷笑,“说你糊涂,倒长了一张利嘴,巧言令色。这不是一把盐问题,事关我侯府上下风气,不重处不足以警戒他人。”

夏夕大惊:“侯爷开恩。”

“这个恩怕是开不得。今天一把盐,明天一把碱,谁有点不舒心就犯点错,我怕我迟早会端起一碗砒霜来。”

“不会,不会。”夏夕拼命想说服他,恨不得冲上去摇摇他脑袋 “打死小绿威慑不了犯罪,它只能是一桩惨案而已。”

小绿睁着一双惊慌眼睛看夏夕,这时候完全傻了。

忠勤候脸色难看了,“你要教我治家不成?”

夏夕敢怒不敢言地低头,“不敢,我绝不敢。我只是想求侯爷饶那丫头一命。”

“好,”忠勤侯断喝一声,“有你这样主子护着,我给她一个机会,来啊,拉下去,重打2军棍。生死由天。”

几个仆役冲上来,一把就把小绿抱了起来,小绿小小身子能有多重,跟秸秆似就要被扛出去。小绿破了嗓子地尖叫着喊救命,四小姐救命啊。夏夕脑子一晕,她冲上去,拉住小绿胳膊,把她搂自己怀里。仆役们不敢碰到她身子,犹豫中轻轻地松了手。夏夕拉着小绿回头一起向忠勤候跪下,“侯爷开恩。2军棍会活生生打死她,她才是个不到1岁小姑娘,您不会忍心,您一定会后悔啊。”

夏夕止不住地哭,这种拼命想救下这个小丫头痛切之情终归打动了许府子弟,许静瑜是先心软一个。

他看看自己婚妻子,她站对面人群中,娇艳美丽脸上满是委屈和怨恨。一盏佛跳墙而已,难道这委屈比一条人命都大?这个念头还未成形就被他驱逐了。

很,徳雅注意到他眼神。许静瑜翘翘下巴,示意她去帮着求个情。说到底,小绿是定南侯府出来丫头,她附带着也有一份管束与教导责任。现出了事,作为受害人,她帮忙说几句好话,能显示出宽仁怜下气度,侯爷会高兴。许静瑜喜欢这个聪明美貌婚妻子,他们美满姻缘来之不易,他自是乐意帮着她树立起贤明侯夫人良好形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