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生

“嬷嬷您有所不知,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。像我们这么一屋子人,一冬天取暖要烧多少柴炭,大概得多少银子,这些我全都不懂。反正冬天天冷也没事,您就跟我说说吧。”

“哎哟,您关心得倒挺细。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。府里柴炭都是外房管着,咱们院里有三个粗使婆子负责烧火,烧没了就去外房拉。每年用多少钱都是外房结算,不需要我们操心。前阵子我就听了一耳朵,说今年冷,柴炭涨价了,一车柴炭要6文了。我想全府上下二百来口人,上百间屋子,一冬怎么也得烧个几十两银子吧”

“那大伙棉衣裳是怎么安排法?”

“丫头们每年春夏秋冬共十二套,管家婆子是十六套。奶奶太太和老爷少爷是每人24套。”

夏夕为这个数目而吃惊。不错嘛,一个月就有两套衣服穿,这比她21世纪活得还滋润呢。不过看看蔡嬷嬷身上衣服,半旧青缎子家常对襟棉袄,显然不是什么结实料子。这个时代纯天然面料耐久性大约是很差。

“都是谁来做?”拿不起针线现代女人心里发虚,德闵也没有留下这项本领给她。

“府里会针线,讲究些,都是领了料子自己做。那些不会,交到针线上去做。家里有专门针线婆子。”

“奶奶太太们也自己做衣裳吗?”

“老太太和大太太、二太太现不做了,也看不上针线上活,都是由奶奶,姨奶奶们孝敬。现府里针线好是大爷跟前赵姨娘,接下来就要算六奶奶和三奶奶了,七爷生母钱姨奶奶,绣花是全府头一份。前头死了七奶奶手也巧。”

夏夕笑微微地说,“呵呵,不瞒您说,我是个笨,拿不起针线活。”

“拿不起也没关系,侯门绣户,也不指望您做那点针线。不过,我看今天进门八奶奶手艺似乎不错,她献给老太太、太太针线活看上去很细致。”

“我妹妹是受过名师指点。祖母说,有我这么个笨,就得培养个好,否则人家会笑话定海侯府不会教闺女。”

蔡嬷嬷干笑两声,“您家老太太说话真逗。”

说话间,派去问柴炭春兰回来了,“回奶奶话,我刚去问了毛总管,他说没想到今冬这么冷,外房准备柴炭不足,现已经派了人去大兴拉去了。雪大道不好走,估计再有几天才能接上。现外房存这些柴炭要省着点供上房,让各奶奶姨奶奶们省着点用。”

“这话混账,这么冷天怎么省?我们这屋病病弱弱,如果不是侯爷太太下得命令,他可没权让我们受冻。”蔡嬷嬷很是不忿。

“以前有过这种事吗?”夏夕问。

“有过,那年二太太娘家来了几门亲戚,老太太留他们住留香园,连下了十几天大雪,道不通,柴炭紧张了好几天。一直到雪化了,大车才过来。”

“那怎么解决?”

“柴炭足量供上房。下房就只能保证一个火盆子了。冻得不行时候,姨奶奶们拿体己银子到街上买柴炭。”

“这样可以?”

“可以。花又不是公中钱。”

“那这样吧蔡嬷嬷,我到府里这些天,累大家不少。既然不是侯爷太太下令惩罚我,那我拿自己体己银子买几车柴炭,把咱院子里火龙烧暖了。明天腊八,大伙暖暖和和过个节,算是我给大家致谢了。”

“谢谢奶奶有这样心。但是您总是这么客气让大伙不好受,我们都是您奴婢,伺候您是应该。”

“谢谢你蔡嬷嬷,买炭事您就替大家办了吧。问清楚那些粗使婆子需要多少,先买三四天。我管家牛嬷嬷不知到哪里去了,您要是手头方便,先垫上,等她回来我让她给您。”

“行行行,没问题奶奶,我这就去叫人办。”

蔡嬷嬷倒不磨蹭,下炕出院门去了。夏夕看着屋子当中发楞春兰,笑笑说,“我想去看看捷哥儿,你给我带路吧。”

春兰点头,等她收拾整齐,一起出了屋子。穿过一个月亮门,后院和前院一样有四间正房,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。院子中间砌了一个花坛,同样种了一棵老梅树。这颗梅树显然与前院品种不同,白色小小花蕊雪中怒放,寒香扑鼻。

夏夕怕冷,只草草看了一眼,就赶紧跟着丫头走了。进了正房,迎面就是一股暖风,她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屋里陈设,许静章奶妈张氏就带着显而易见戒备之色迎上前来,曲膝福了一福,说,“请奶奶安。”

夏夕恍若不觉,“张妈妈好。我过来看看哥儿屋子冷不冷。”

张氏一愣,摇摇头说,“不冷”。

夏夕笑一笑,“不冷我就放心了。哥儿前几天受伤,现怎么样了?我看看他吧。”

张氏掀起东厢棉帘子,“奶奶请这边进。哥儿伤口还没完全长好,但是精神好多了,刚才还跑到前头去看媳妇拜堂了,刚回来不久,炕上玩呢。”

夏夕走进去,屋里两个大丫头齐齐行礼,炕上一个小正太抬起头来,认真地打量她。这是个绝顶好看孩子,穿着浅蓝色团花锦缎棉袄,衬得皮肤如雪。大大眼睛,挺直鼻梁,额头方方,脑袋上虽然围着一条绷带,却是满脸聪明灵动。夏夕一见就觉得喜欢。这么漂亮孩子,只可惜娘早早就死了。这个时代父爱是远谈不上细腻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