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章 延城决战(二)

第一百七十章 延城决战(二)

升平元年七月,上将军姜楠、斛律协、窦邻、乌洛兰托率漠北府兵连悦般骑军伐乌孙,进抵亦列水源,酋首贵阿领军七万对峙。未及战,贵阿纵壮牛肥羊遍野,悦般军士离阵争执牲口。四上将见势集兵固守。贵阿驱兵大掠,溃悦般军,波及漠北府兵。姜楠收兵回营,即行军令,无论漠北军官将领或悦般王孙贵族,凡未战而溃者,收而杀之,尸弃荒野者六百余,众军无不凛然。

---引言摘述

相则注视着前方,虽然他尽量保持着平静,但是眼神中的焦虑还是表露无疑。对面的绿洲荒野还是那么空旷无比,该死的北府军一个人影子都没有。

自从决定与北府西征军决一死战之后,相则就一直在为自己鼓气。他安慰自己,龟兹对佛陀恭敬有加,历来都是佛光之国,这次北府西征,不但关系到龟兹国的生死,也关系到西域佛门的命运,佛陀不会坐视不理的,他一定会施展**力,让信奉它的龟兹联军以弱胜强。

但是相则的内心深处却一直在挣扎着,如果曾华在将西域变成北府直辖州的这个条件上做出让步,保留龟兹王室和一定的地盘,自己会不会就此投降呢?这次北府西征和以前汉室、魏晋、张家经营西域完全不同,以前中原王朝对于西域诸国只是重于降服,追求的是一种天朝宗主国的气度。

以前诸朝经营西域的兵力总是不多,都是以千计,只有挨着西域的凉州张家整理西域时派出了万人大军,但是打到高昌、焉耆就再无力继续西进了,为什么?还不是西域太远了,造成粮草供给困难。

但是北府西征军却截然不同,从他们赶着牛羊西征就可以看出来意味着什么,这意味着北府军可以避开前朝经营西域最大的问题-粮道补给问题。他们可以像数百年前的大月、乌孙先人一样,赶着牛羊一路迁徙过来。

这种举动开始的时候让西域诸国感到万分的好笑,泱泱天朝上国,竟然去学那些游牧部落的“陋俗”,传出去也不怕贻笑大方。但是随着战事的延续,西域诸国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,十五万中路大军,加上南北两路偏师,兵力将近三十万,已经超过除乌孙之外西域诸国人口总和的一半。他们大摇大摆地沿着水草之地徐徐西进,而且越打越神勇,一点后劲不继的苗头都没有。

所以当北府大军开进铁门关的时候,龟兹诸国君臣这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,以前那种等待北府西征军补给不支、自己撤兵的想法已经被抛到脑后去了,这一次真的是狼来了,他们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獠牙闪动的寒光。

“纯儿,你跟北府军先锋交过手,说说你对他们的看法。”相则努力将一些想法驱出自己的脑海,于是转过头来向旁边的白纯问道,以便转移思绪。

白纯在延城跟北府西征军先锋苦战了月余,自然有些心得,听得相则国王这么问,联军其它将领纷纷支起耳朵倾听着。

现在的白纯相比起前两月在屈茨城焕如两人,他身上那种盛气凌人和不可一世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,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与他年纪不符的沧桑和凝重,看来残酷的战斗已经让他得到了锻炼。

白纯默然了许久才低沉地答道:“北府军是我见过和听说过中最可怕的敌人。他们训练有素,进退有度,虽千军万马却浑如一人。攻,如风火猛烈,退,如山林徐然,我龟兹勇士虽然拼死用命,却只能维持残平局面。”

“残平局面?”相则有点不明白。

“是的,每一战我龟兹勇士都只能以数命换一命,而北府西征军现先锋似乎连这种换命法都不愿意接受,故而不敢相逼太甚,反而后退数十里。”

听到这里,联军众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,他们都见识过白纯率领的三万先师的惨像,五千军士死伤殆尽,血洒延城。他们开始还以为正是靠这种血拼方法才让北府西征军先锋后退,谁知道人家只是不想做“无谓的牺牲”,所以才主动后退。

相则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,心里的凝重和焦虑更重了,看来龟兹国和西域其它诸国的命运恐怕是凶多吉少,难逃北府的魔掌,佛陀啊,你为什么不保佑你的信徒和国度呢?

白纯也不再说话了,只是凝视着前方远处,而握着刀把的左手越发得用力,一根根的青筋爆现出来,不一会就布满了汗珠。

相则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,心里不知转念了些什么,嘴巴哆嗦了两下,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说话,只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联军。在呼呼的风中,在猎猎的旌旗下,数万将士在烈日下默然不语,整个连绵不绝的军阵沉浸在一种沉寂肃然中,只有偶尔的马嘶噗哧声划破空寂,在荒凉的绿洲原野上传得很远。

突然,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,立即就引起联军上下的注意。只见数十骑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。这些人身穿黑色的铠甲,只是样式都不一样,而且他们佩带的兵器也各不一样。这些人骑着青海马或河西马,列成一个散开队形不急不缓地奔了过来,在离联军还有两、三里处就停了下来,策马站在那里观察着联军。

这是什么回事?联军众将没有和北府军交战的经验,纷纷把目光投视到白纯身上。

白纯沉声说道:“这是北府军的民间猎兵团,不会跟我军大队人马厮杀,过一会自然会后撤的,不必紧张。”

“民间猎兵团?”联军众将感到有些奇怪,北府居然还有这种兵种?不知有什么用。

“据说他们都是由北府退伍军士和猎人、马贼等人组成,擅长伏击、偷袭,最喜欢攻击我军的探子和小队巡逻兵马,忽哨而至,极其凶悍,一击而中,骤然远遁。我先师死在他们手里的恐怕有不下千余人。”说到这里,白纯声音一颤,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。

“他们割获我军将士的头颅,送至北府军营中换取报酬。普通军士的头颅值二十块银元,军官的头颅值一百银元,而我的头颅值一万银元。”白纯的声音非常冷漠。

众将面面相视,甚至有些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。他们望向远方那数十人的目光不由地变得有些飘忽不定,他们甚至都有点不敢与那数十双正在凝视自己、似乎在盘算自己头颅值多少银元的目光对视。

民间猎兵团看了一会,呼哨一声就调转马头离联军而去。看着消失在黄尘中的数十骑,联军上下都轻轻地舒了一口气。

联军军阵又恢复了刚才的那种沉寂和肃然,就像北河(塔里木河)边的胡杨木林一样,在凛冽的烈日和风中等待着他们期待的目标,就像在等待他们的命运一样。

过了不到半个时辰,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,又有百余骑急驰而来。不过这次那些骑兵们的铠甲却与刚刚出现的民间猎兵团不同。他们那一身白色的铠甲应该都是铁甲片缀集而成,而那些铁甲片应该都保留了锻打造成的灰白色。不过他们的铠甲样式都是一致的,看上去好像是同一家作坊制做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