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28.8城

——

她瘦弱一个人,他这么一晕,差点将她压倒。

索性已经走到屋门口,她咬牙使劲,总算将他扶上了软榻。

软榻上放了油衣呈开,不怕水渗湿,倒是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,天气寒冷,裹着湿衣袍,定会染上风寒,况且他这会子晕了过去,还不知是什么缘由,当务之急,是要为他换身干净衣袍。

幼清从连氏屋里拿了套姜大的衣袍,手伸出去,为他解衣领口,蓦地想起什么,不肯再继续,推醒他,“你自己换衣袍。”

徳昭虚弱地睁开眼,胡乱地捞了她的手,嘴里喃喃念着她的名字,竟是病糊涂了。

幼清往回抽,无意间碰到他的额头,灼热烫人。

“……下雨了吗……”

她转身去拿巾帕的瞬间,听到他莫名其妙的一问。

回身去看,以为他醒了,结果还是半闭着眼,仍旧未曾清醒。

她拿巾帕为他敷额头,目光探及他身上的湿衣袍,眉头紧皱,很是犹豫。

到底……要不要为他换衣袍……

这时他又问,“下雨了吗?”

幼清点点头,“下雨了。”

他重重地咳嗽起来,声音沮丧而绝望,“……快……拿我的令牌……派人去寻她……就在城外十里长亭的树上……她躲在那等着她的心上人……”

果然是病糊涂了……

苦涩的情绪卡在喉咙里,她鼻头一酸,轻轻道:“徳昭,你醒醒。”

“带她回来……一定要带她回来……”他嘴上喊着话,情绪有些激动。

幼清无奈,只能握住他的手,冰冷僵硬,在风雨中淋了许久,他冻得瑟瑟发抖。

许是她的手太过温暖,他缓缓平静下来。

“……我要能做她的心上人……该多好……”

声音哀怨而期盼,似一股轻烟,缓缓飘散,最终消失不见。

幼清顿了顿,手抚上他的眉眼,“……对不起……但我真的……无法接受你……”

太多的一切横在他们之间。

齐白卿。

宋阿妙。

日日夜夜的承欢。

以及、身份上的不对等。

她要的,是平淡而平静的小日子,以及足以让她厮守终身的爱慕。

而徳昭,在她逃离失败后的那段日子,他耗尽了她仅有的一点子爱慕。

所以……

幼清狠下心,往他手臂上一掐。

“快些起来换衣袍。”

就算再同情,也不能动摇。

……

徳昭做了一个梦。

梦里连幼清又跑了,她躲在树上,害怕地发抖,哭声压抑,一直念着齐白卿的名儿。

他想要抱她下来。

可是怎么也够不到她。

她的哭声渐渐变大,眼睛又红又肿,不知所措地喊齐白卿。

徳昭越发着急,怕她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,于是对她喊了一声:“我做你的心上人,我愿意变成齐白卿,你爱我好不好?”

她忽地就不哭了,擦干眼泪缓缓笑起来,“你变成齐白卿我就爱你。”

……

从梦中发醒,手臂隐隐作疼,好大一块淤青,是被她掐的。

幼清的脸放大眼前,“醒了就好,快换衣服。”

徳昭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她的屋子里。

昨晚在冰桶里熬了一夜,身子隐隐发热,这才到她的门前喊话。

淋了雨,生了病,想让她心疼。

苦肉计过了头,自作自受,想要顺势亲近她,却没有力气。

她要离开,他心一跳,下意识拉住她的手。

幼清侧头,他的手冻得发红,连带的水珠,湿了她的衣袖。

她声音很小,“你换衣服,我去门外。”

他不肯放手。

“我有话要说……”

幼清背对着他,“……你先换衣服。”

“说完我就乖乖换衣服。”

连说话都要征求她的同意……幼清回头看他,他半坐起来,倔强的眼神和迷离的目光交织在一起。

“恩。”

她坐下了,离得近,长睫如扇,双手绞着巾帕。

徳昭喉头一紧。

想抱她。

想亲她。

沉默太久,她有些不安,主动出声提醒:“不是有话要说吗?”

徳昭回过神,抑制住身体的躁动,双眸凝视她,“为什么……不肯跟我回去?”

她移开视线,生怕与他的眼神触碰,轻声反问:“为什么要跟你回去?”

“因为你是我的……”话未说完,他停下,清晰看见她眼底涌动的害怕。

不用任何语言,她只需一个眼神,即可让他明白——

她有多怕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