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94.第九百九十四章

寇家爷俩一早上出发进城, 折腾许久没吃东西, 饿的厉害。晁逊喊过来一个叫本草的小厮,让他命厨房热些米饭,蒸碗鸡蛋羹,炒两个从庄子里取来的大棚蔬菜、少放油。乃解释道:“寇得宝一看就长期营养不良, 不可着急吃油腻不好消化之物。”

寇阿桂忙说:“您是大夫,您说了算。”

晁逊眼角微带笑意, 绷着脸道:“实习大夫而已。”随口命人取巧克力盒子、倒温开水来, 指了指他们爷俩。

小厮转身抱了盒子过来。寇阿桂一瞧, 便是京城里时常看到的那种苏子巧克力,早先他也曾悄悄吃过一两回。待爷俩每人得了一块,他才说:“谢谢三爷。奴才这么大岁数, 就不吃这个了。给孩子吃便好。”

晁逊道:“巧克力能补充体力, 最扛饿的。我们教授手术时就塞这个充饥。饭菜还没这么快取来,这是让你们先垫一垫。他饿了,难不成你不饿?”

寇阿桂咂舌, 心想如今金贵之物他竟拿来垫肚子,难不成不王妃还富裕?因看这三爷面色又冷了, 不敢违背,先替寇得宝撕开包装纸让他拿着吃。寇得宝一口咬下去,极香甜, 霎时便笑了, 将手里的交给寇阿桂:“爹, 你吃!”

寇阿桂忙拿起自己那块说:“爹有呢, 得宝吃。”寇得宝看了看那块与自己的一样,点点头,大口吃了。寇阿桂实在想把自己那块留给儿子,偷偷去瞧晁逊,正撞见晁逊凉飕飕的盯着自己。乃吓得不敢留了,赶忙撕开包装纸把巧克力往口里塞。晁逊这才移动视线去看寇得宝,低头写病历。爷俩吃完巧克力喝完温开水,顿时没那么饿了。

一时那个本草提着食盒回来了。寇阿桂早先做生意,知道南边富贵人家的饭碗菜盘子都只有点儿大,想着送来的吃食必少,盘算如何趁晁逊不留神分给儿子。谁知那小子打开食盒,先端出了大大的一盆鸡蛋羹。一个丫鬟先笑道:“哎呦,这是多少蛋啊!”

本草道:“不多,八个。我想着,没有肉,每人四个鸡蛋总要的。”

晁逊道:“鸡蛋本不可多吃。不过他二人饿的厉害,倒也可以。”

本草得意一笑,从取出两大盆子菜。屋里还有三两个服侍的人,都笑道:“你把厨房的汤盆给取来了。”

本草笑道:“饭盆更大呢。”

众人一瞧饭盆果然更大,又笑。寇家爷俩结结实实吃了一顿饱饭。

饭毕歇息了会子,晁逊方细问寇得宝日常,凡知道的寇阿桂皆一一作答。晁逊命在院中收拾出一间屋子留给爷俩住下。并喊外头的管事进来,吩咐他追查寇阿桂来历、务必找出其出生家庭。大管事虽不大情愿,终究是答应着去了。

次日上午,晁逊打发人上他小侄儿屋子借了多彩玩具小球来,又命人上街买三副大的七巧板。乃将这些全都放在长案上,招了寇得宝过来,和蔼道:“得宝,你认得颜色么?”寇得宝茫然。晁逊拿起红色的球告诉他,“这是红色。”拿起一块红色三角七巧板,“这也是红色。”再拿了块红色四方七巧板,“这也是红色。”

三样红色之物放在一处,寇得宝皱起眉头看了看,又去看寇阿桂。寇阿桂忙接着教导他红色。晁逊在旁观察。教了足有小半日,寇得宝可算明白了,指着三样东西道:“红色。”

晁逊看了看手表,指另外那堆玩具球和七巧板道:“这些里头还有什么是红色的?取出来。”

寇得宝极快的将全部红球和红七巧板都挑了出来。晁逊不禁鼓掌,寇阿桂大喜过望:“谁说我儿傻!”

寇得宝忽然指一个丫鬟头上的绢花道:“红色!”

晁逊又鼓掌:“对!好小子,你已学会触类旁通了。”

寇得宝开心了,站起来四面张望。见案上搁着红漆托盘,指着喊:“红色!”见墙上挂的一幅水墨画上有个红色印章,也喊:“红色!”

晁逊道:“领他出去,看认不认得院子里的茶花。”

寇阿桂忙拉了他出屋子朝茶花走去。果然,寇得宝远远的便指茶花喊:“红色!”众人一起鼓掌。不过一会子功夫,寇得宝已将满院子屋里屋外大红色之物悉数认了出来。

大伙儿正高兴呢,忽然院门外涌入了十几个人,为首的乃是本府的大管家晁二。寇得宝一眼认出晁二身后跟着炭窑一个曾拿鞭子打过他的管事,吓得往寇阿桂身后躲。寇阿桂看管家管事皆黑漆漆的脸,便猜逃跑之事出了。因不知兄弟们可逃出去了没有,心下惴惴,赶忙微微张开双臂挡住寇得宝。

晁逊淡然道:“做什么。”

晁二上前打千儿道:“见过三爷。听闻昨儿外头给三爷送来一个傻子并傻子的干爹,奴才有件要紧事得问问他们。”

晁逊道:“我这里正用他们呢,你等几日再来。”

晁二道:“等几日,那些奴才们便不知逃到哪国去了。”寇阿桂立时明白众人逃跑已成,暗暗欢喜。他已想过如何应付,遂满面茫然。

晁逊皱眉:“怎么回事?说清楚。”转身回屋。众人赶忙跟着进去了。

晁逊在大楠木交椅上坐定,丫鬟小厮站立在身旁,晁二上前回话。

原来今儿一早炭窑的管事们酒醒后发觉奴才逃跑,吓得惊魂未定。一头派人去报官,一头赶进城来送信。他们自然不会说自己吃了酒。只道昨晚收了工如平日般赶着奴才们睡觉;今儿早起来催他们上工时,见大门敞开、铁锁丢在地上、人已跑光了。晁二闻听大怒:“反了么!”报信的说昨儿才刚送了寇家爷俩给逊三爷,他遂找了过来。

晁逊皱眉道:“寇得宝委实是个傻子。寇阿桂我瞧着极靠谱知规矩,还认得字,且认得白大褂,不像个烧炭做粗活的。”

寇阿桂正琢磨着怎么把话往自己的来历上引呢,他竟送了话头过来,立时泪如雨下道:“三爷……奴才……奴才原也不是做粗话的。”

“嗯?怎么回事?”

“奴才乃京中燕王妃身边的管事。”

“什么?!”众人大惊。

晁逊急问:“怎么回事?!”

寇阿桂遂将自己本是什么身份在京中做什么、如何接到弟弟的书信回家探亲、如何遇上黑店落到人牙子手里、如何被再三转卖、如何进了晁家的庄子、如何遇上儿子寇得宝、如何让矮胖子送来城里之前后经过从头细说了一遍。晁二呆若木鸡。

半晌,晁逊思忖道:“既如此,有件事你可知道原委。”

“三爷请说。”

晁逊在一叠报纸中翻了翻,翻出一张递给他。寇阿桂一看,是《燕京周报》,上头登着燕王的放弃王位公告及照片,愕然。半日,他沉着脸道:“这不是我们王爷!这是那个替身。”

晁逊眼角一跳:“替身?”

寇阿桂点头道:“我们王爷多少年前就不在京城、去爪哇找先世子了。”

晁逊思忖片刻站起来道:“你跟我来。”拿起脚便走。寇阿桂忙跟着,寇得宝紧跟着他爹。晁二迟疑了一瞬,也跟着走。